program or city?

     那年，那天，那夜，梅竹賽比完，我躺在醫院裡的床上。

    疼痛讓我幾乎昏了過去，只知道當時，我被人家抬著送上救護車，到了急診室後醫生和護士就忙著處理我的腳傷，隨後我就睡著了。

    不知道，我睡了多久，我起來時，看見周遭一群人圍著。

    離我最近的是我爸媽，還有兩個國中二年級和國小四年級的妹妹和弟弟。後面站的是一群校隊和系上的朋友。

    「唉，比賽怎麼會比成這個樣子。」媽一臉憂傷的看著我。

    爸一臉嚴肅的看著我，一直以來都是這樣。我知道，他還是關心我的，只是不擅於表達言詞的他，反而會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而有那樣的表情。

    綁著兩邊小馬尾，身才高挑的妹妹說：「哥，你終於醒了，腳有好一點嗎？」

    就讀小四的弟弟，身高只不過我一半多一些而已，他的眼睛比我大很多，臉圓圓的不像妹妹那樣消瘦，圓圓的頭就像湯圓一樣，非常可愛。童稚的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，他說：「大哥，爸爸說，這個要給你，他說你很厲害。」弟弟手上拿著一顆全新的羽毛球，上面寫著三個字「辛苦了」，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爸的筆跡，一股熱泉從胃部逐漸湧了上來，我禁不住的熱淚盈眶。

    多年來，他不支持我打球，卻仍是放手讓我繼續努力著，梅竹前，我也不好意思叫他們來現場，因為我沒有把握，我可以符合他們的期待上場表現。儘管如此，父親這幾句簡短的話便以表達，就算沒有在現場，他們還是在遠方看著我出賽，為我加油打氣。

    真的，很謝謝他們，但同時也該說聲抱歉。

    「阿倫，辛苦你了。」林急立站在我的正前方，他對我笑了笑。

    「學長，辛苦你了。」幾位學弟妹說著。

    「學弟，辛苦你了。」接著是幾位學長姐。

    他們沒有任何責怪我的意思，我卻對他們感到抱歉。

    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了，不僅是對家人，對校隊朋友、系上朋友。只是當我張開嘴巴時，我卻說不出半個字，全部的話語都梗在喉頭，硬是不讓他們出來。

    我再次的環視了周遭一遍，很多人都在現場，我很感動。但是，似乎少了一個人，阿牛呢？

    對啊，她人呢，這時候的她，是到哪裡去了？

    然而，就在下刻，門外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，我一聽就知道，是她來了。

    阿牛走到了門口，看到那麼多的人，似乎有點意外。她對我那些朋友微微笑，點了點頭，然後又看向我的家人，跟他們打了招呼。

    林急立先是清了清嗓子，然後對我說：「那個，阿倫你先好好休息一下，我和其他人要好好討論一下今年梅竹的事，今年的狀況跟很不一樣……」林急立沒有多說甚麼，就緩緩的招著其他人離開病房。

    王三騰，我物理系最好的朋友，同時也是系羽隊長，他這時說：「阿倫，你先好好休息，我們先走囉！」王三騰走了，劉勞謙也走了，幾個朋友也跟著離開了病房。

    「雨婷，我常聽楊奈倫提起妳，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見面，今天終於看到妳了。」我媽說。

    阿牛微微一笑，說：「很高興今天能看到叔叔還有阿姨，這兩位是奈倫的弟妹吧，好可愛喔！」阿牛邊說邊是那甜美的笑容。

    妹妹很靦腆的對阿牛笑了笑。

    「大姐姐，妳也很漂亮啊！」我那個最小的弟弟，天真又單純，卻超級會說話，真不知他是跟誰學的。我聽了也露出了笑容。

    「哈哈，謝謝你的讚美。」阿牛聽到我弟這麼說，先是愣了一下，而後又笑著說。

    「對不起，我家小弟就很會亂說話，不要介意。」我媽笑著說。看來阿牛的出現讓剛剛原本有些緊繃的氣氛減少了很多。

    「沒關係，沒關係。」阿牛笑著搖了搖頭，又說：「楊奈倫也常常講類似的話。」

    甚麼，我只是在床上躺著也會中槍，而且還在我家人面前這樣說。

    媽正想多說甚麼，卻看到爸對她使了個眼色，說：「待會再聊吧，先讓他休息一下。」媽一看爸的眼神，便懂了他的意思，當下她趕緊點點頭，對阿牛笑著說：「我和奈倫的爸要去外面買點東西給你們，你們好好聊喔！妍，弟，先不要吵哥哥了。」媽又對妹妹和弟弟說。

    「蛤，可是我想留下來跟他們聊天。」弟弟抱怨著。

    「待會再聊，你不是說你很餓嗎，還不快點來。」媽不斷的催促著。

    於是，爸媽他們帶著弟妹先離開了，留下的，是我和阿牛。

    我和阿牛彼此對看著，雙方不發一語，一片沉默，一片寂靜。

    過了一會，阿牛才緩緩開口，說：「你這個笨蛋。」

    我沒有回答。她又是一句：「楊奈倫，你這個超級大笨蛋，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樣？」哽咽著，阿牛一滴一滴的眼淚緩緩的從雙眼流出，部分的鏡片已經濕了，然後滑過了臉頰。她衝到了我的身邊。

    「楊奈倫，笨蛋，真的是超級笨蛋，你知不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疼。」阿牛邊哭邊說。一時間我反而不知要怎麼應付，我只能看著她繼續哭著。

    「對不起。」過了一會，我開了口。

    「對不起，我真的是個笨蛋。」我向她承認。又是一次的，我讓另一個女孩因為我而哭泣。

    「不過，你這個笨蛋，真的很棒。」阿牛不哭了，她漸漸恢復了平靜，然而語氣間仍是微微的哽咽著。

    「真的很棒，你打了一場我看過最好看的比賽，我從來不知道羽球比賽可以那麼的精彩，我超喜歡你為自己喝采時的樣子。楊奈倫，我更喜歡你了。」

    這真是奇怪的感覺，一下子罵我，一下子又說我很厲害，而且在說的同時她還是在啜泣，卻又帶著歡笑。

    「謝謝，牛牛。我又受傷了，我真的是個笨蛋啊！」我自嘲著說。

    「阿倫，我想問你一件事，你說，我哭的樣子很好看，是嗎？」阿牛逐漸恢復了鎮定。

    「笨蛋會做笨蛋事，也會說笨蛋的話，我是這樣說沒錯，怎樣，你相信一個笨蛋說的話喔？」我開玩笑的說。

    「對不起，也許笨蛋才會跟少一根筋的人在一起，那我這少根筋的人就相信笨蛋說的話囉！」阿牛說完這句話後，就笑了。

    我也笑了，雖然腳上痛楚不減，不過因為她的關係，我心裡緩和了許多，我真的很高興，此時此刻有她在我身邊。